引子
同為沿黃省份，相距上千公里的四川和寧夏，2023年11月攜手邁出用水權買賣改造新程序：在水利部支撐下，寧夏以1800萬元價格，購得四川3年1500萬立方米的黃河用水權。這是黃河道域首單跨省域用水權買賣。
本年9月12日，習近平總書記掌管召開周全推動黃河道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座談會時指出，“要實施最嚴格的水資源保護應用軌制，進步水資源節約集約應用程度”“積極摸索和規范推進水權買賣”。黨的二十屆三中全會《決定》提出，“優化長江經濟帶發展、黃河道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機制”。
黃河道域缺水。四川、寧夏跨省域用水權買賣，既解決了缺水方因水而困的難題，也讓節水方獲得實實在在的收益，走出了運用市場機制破解水資源瓶頸的新門路，在更年夜范圍內實現了黃河水資源優化設置裝備擺設、高效設置裝備擺設。
黃河道域首單跨省域用水權買賣若何達成？四川的用水權是怎樣節余出來的？寧夏購得用水權后若何應用？用水權買賣，在周全推動黃河道域生態保護和高質量發展中發揮哪些感化？近日，記者赴四川、寧夏探訪。
跨省買賣 “開源”共贏
四川有結余指標，寧夏有效水需求
鋼架林立、管道密布，高聳的廠房鱗次櫛比，不時有年夜型運輸車載滿貨物駛過……
這里是寧夏回族自治區寧東動力化工基地。基地有企業200多家，2023年工業總產值衝破1800億元，工業經濟體量占寧夏的近30%。從四川買賣來的用水權，就用在這里。
“買水”的故事需從“分水”說起。
黃河以占全國2%的水資源量，支撐著全國12%的生齒、17%的耕地、13%的糧食產量、14%的國內生產總值，水資源開發應用率高達80%，遠超普通流域40%的生態警惕線。水資源缺乏，是流域最年夜的牴觸。
為實現黃河道域計劃用水、節約用水，1987年國務院同意通過黃河可供水量分派計劃，為黃河界定了370億立方米的年度供水總量，并在供水總量內為各省份分派具體限額，俗稱“八七”分水計劃。
曾經“吃年夜鍋水”的格式就此打破。
計劃分別為四川、寧夏分派了0.4億立方米、40億立方米的年度用水權。此中，四川將用水權分給了省內阿壩躲族羌族自治州的沿黃四縣——阿壩縣、若爾蓋縣、紅原縣和松潘縣。這四縣均地處川東南高原，地廣人稀。2015年以來，通過優化產業結構、推進節水控水等舉措，四縣每年應用黃河水總量把持在3300萬立方米擺佈，用水權每年均有節余。
寧夏的用水卻一向緊張：全區3/4的國土面積為干旱半干旱地帶，人均可應用水資源量不到全國均勻程度的1/3，是全國水資源最匱乏的省份之一。“八七”分水計劃實施以來，寧夏一向將40億立方米的年度用水權精細設置裝備擺設，但隨著經濟社包養會發展，即便精打細算也時常捉襟見肘。
“四川有結余指標，寧夏有效水需求，雙方一拍即合。”寧夏回族自治區水利廳副廳長麥山回憶，2023年3月，四川省水利廳到寧夏調研，清楚到寧夏缺水的情況，提議配合摸索用水權跨省域買賣，獲得大師分歧贊同。隨后，雙方將川、寧兩地的黃河用水情況進行梳理，就用水權買賣事項開展洽談。
以往，沿黃各省份僅在各自轄區內的分歧行業或生產主體間調度、買賣用水權，跨省域進行用水權買賣從未有過。能否可行？川、寧兩地水利部門向水利部、黃河水利委員會等上級部門請示，獲得確定的答復。
四川省水利廳水權水價改造辦副主任陳鵬介紹，2023年4月1日起實施的黃河保護法明確規定，“國家支撐在黃河道域開展用水權市場化買賣”。以此為法令依據，買賣得以立項。
但新的顧慮很快產生：作為用水權的具體轉讓方，阿壩州水務局擔心，既然有節余的用水權出售，那今后再分派黃河用水權時，會不會將節余的指標調走？
“不會讓節約用水的處所吃虧，更不會讓改造者吃虧！”經過再次請示，四川省水利廳向阿壩州水務局傳達了水利部等上級部門的答復，堅定了各單位參與此項買賣的決心。
顧慮在溝通中逐一消除，路徑在摸索中漸漸了了。
達成跨省域用水權買賣，源于深化改造和實踐摸索。川、寧兩地在各自省域內的長期實踐，為買賣供給了借鑒：2021年以來，寧夏在自治區內累計完成用水權買賣339筆，買賣水量超過2.5億立方米，買賣金額超過5億元；2022年以來，四川省內完成用水權買賣467筆，買賣水量5457萬立方米，買賣金額逾2616萬元。
此次買賣價格，雙方參考了阿壩州居平易近生涯水價、工業水價以及寧夏用水權買賣均勻價格，確定為每立方米1.2元。
2023年11月23日，雙方在四川成都會簽約：2024年至2026年，阿壩州水務局每年拿出500萬立方米黃河用水權，出售給寧夏寧東動力化工基地管委會。
“自2005年以來，基地內企業的用水權一向靠購買獲得，至今已購買超過2.2億立方米的黃河用水權。”寧東動力化工基地管委會天然資源局局長何德昕說，近年來基地用水權需求茂盛，此次買賣后，將摸索開展更多跨省洽談，為用水權“開源”。
節水補水 守護生態
產業優化節水，水利工程補水，多途徑擴年夜用水權節余量
暮秋的川東南，天氣轉涼。騎著駿馬，揮舞皮鞭，年夜聲呼喊，牧平易近仁青澤讓趕著牦牛，從夏日牧場轉到夏季牧場。
“牦牛少了幾十頭，加上冬天吃得少，牧場相對固定，我阿媽一個人就能看管，到時候我就往年夜城市務工。”仁青澤讓說。
仁青澤讓的家，在阿壩州紅原縣安曲鎮下哈拉瑪村，距離黃河不遠。一家人曾喂養了200多頭牦牛。2019年，響應阿壩州“以草定畜、草畜均衡”的號召，家里賣失落了50多頭。在當地有關部門引導支撐下，一家人在草原上的帳篷區開辦家庭旅館，比及夏季游玩旺季時，仁青澤讓還能外出務工，全年支出不降反增。
嚴控載畜量，與阿壩州的生態責任密不成分：黃河在阿壩州境內“一拐而過”，讓5464公里的黃河，在此留下174公里的四川段。比擬其他沿黃省份，黃河四川段似乎短得不起眼。但是，這里卻是黃河下游主要的水源補給區。同時，阿壩州還是長江幾條主要主流的發源地。
過度放牧，曾讓這里出現草地退步、沙化現象。“為了堅持水土，維護長江和黃河的下游生態，必須把持畜牧規模。”阿壩州水務局局長張險峰說，農牧業占當地用水量超過六成，阿壩州通過給予牧平易近必定的補貼，慢慢減少牲口數量，實現沿黃四縣草場載畜量持續降落。
仁青澤讓算過一筆賬：一頭牛天天耗水40多升，家里賣失落了50多頭，天天就能減少耗水2000多升。因為減畜，他家每年可以領取約1500元的生態獎補資金。
從2020年末到2023年末，阿包養壩州減少牦牛超過20萬頭、減少羊超過35萬只，同時制止高耗能、高耗水產業。每年數百萬立方米的黃河用水權，由此節余而來。
今朝，阿壩州已創建節水型單位132家。其沿黃四縣中，松潘縣通過水利部審核，于2022年末被評為節水型社會建設達標縣，其余3縣也力爭在本年完成建設任務。
除了節水，阿壩州還通過一系列水利工程建設，為黃河補水，守護黃河生態。
來到若爾蓋縣轄曼鎮西倉村，黃河在草原上彎曲盤繞，一處位于河灣的攔水壩已蓄滿清亮的河水，壩底水草依稀可見。阿壩州水務局水政水資包養源科科長劉軒告訴記者，這處攔水壩能蓄水超過120萬立方米，可在夏季枯水期對黃河有用補水。
近3年，四川在沿黃四縣建築多座小型和微型攔水壩。“攔水壩能進步黃河下游草原地區水資源攔蓄和調配才能。”劉軒說。
河道保護需整體布局，生態管理靠系統推進。
為筑牢生態樊籬，阿壩州統籌推進山川林田湖草沙一體化保護和系統管理：用椰殼纖維制成椰絲毯，為部分袒露基巖蓋上“綠毯”；將牧場內的部門通車途徑改建為生態攔水壩，禁止水源流掉；推進河湖護岸工程建設及地盤沙化管理，讓黃河四川段堅持水質清亮……經過管理，阿壩州黃河道域生態環境獲得有用改良，水源涵養才能持續晉陞。
“用水權節余，靠的是生態保護；出售用水權的資金，仍將用于生態保護。”張險峰介紹，與寧夏買賣黃河用水權的1800萬元已打進阿壩州財政賬戶，將重要用于流域內水利工程的維護保養、黃河道域水資源本底調查以及水資源監測治理和調度等，讓因水而來的資金繼續用于治水管水，讓節水、護河構成良性循環。
“我們力圖通過多種途徑擴年夜黃河用水權的節余量，爭取拿出更多的用水權參與跨省買賣。”阿壩州副州長旺娜表現。
高功效水 集約治理
工業用水循環應用，農業用水精準計量，讓每一滴黃河水發揮最年夜效益
過濾管密集，水流聲汩汩。面前這處專門凈化廢水的水資源再生車間，占地有70多個籃球場鉅細，天天凈化廢水6500立方米。
這里，是位于寧東動力化工基地的寧夏泰和芳綸纖維無限責任公司。寧東基地在購得四川黃河用水權后進行二次配售，將每年500萬立方米的用水權賣給基地內8家企業，此中泰和芳綸公司購得56萬立方米。
“用水權得來不易，我們將繼續優化節水工藝，讓每一滴黃河水發揮最年夜效益。”泰和芳綸公司副總經理孫德衛說，水資源再生車間的建成，讓企業在生產環節實現了水資源循環應用，比擬廢水直排形式，每年可節水近七成。
泰和芳綸公司重要生產對位芳綸等關鍵資料。“對位芳綸以煤炭為初始原資料，屬于寧東基地重點布局的煤化工產業。”孫德衛介紹，看中寧東基地成熟的煤化工產業鏈，位于山東的公司總部——泰和新材集團股份無限公司于2018年在此投資設廠。
“基于生產工藝特點，我們產品的用水量較年夜。”孫德衛說，寧夏的工業用水實行配額制，新上項目必須先獲得用水權。參照此前的廢水直排形式，按3000噸的最低年產量預算，企業每年需購買用水權約60萬立方米。
寧東基地同意泰和芳綸公司每年用水權56萬立方米。
配額用水，倒逼企業節約用水。“配套建設水資源再生車間，對生產廢水所有的凈化處理、循環應用，實現零排放。”孫德衛對節水後果頗為滿意：企業每噸產品耗水量，從廢水直排形式下的逾200立方米降到70立方米以下。
“往年我們產量創新高，達到4000多噸，實際用水不到29萬立方米。”孫德衛說，節余下來的用水權，公司調配給了泰和新材集團設在寧東基地的其他兄弟企業，同時也為二期生產建設預留了空間。
這是寧夏高效應用黃河水的縮影。
量水而行，節水優先，遏制集約用水。今朝，寧夏新增用水項目一概要先通過用水效力論證，效力達標才幹申請購買用水權。
“十四五”以來，寧夏地區生產總值、工業增添值，分別增長19%、29%；萬元地區生產總值用水量、萬元工業增添值用水量，則分別降落22.2%、14.5%。全區逾九成規上企業建成節水型企業，規模以上工業用水重復應用率達97.3%。
高功效水，集約治理，“摳”出用水節余。終年占總用水量八成的農業生產領域，也是寧夏節水的重點。
取出mobile_phone，打開灌區信息化數據平臺，各閘口的運行狀態和水流量一目了然。“現在安裝的都是測控一體化閘門，啥時候開閘、閘門開多年夜，手指一點就行。”寧夏賀蘭縣習崗鎮戰爭村管水員林禮忠說，一部mobile_phone就能管好全村的開閘放水。
近年來，寧夏根據種植種類和澆灌面積分派澆灌用水指標，同時通過測控閘門、電磁流量計等裝置，實現農業用水計量精準化、澆灌方法智能化。“管水技術越來越先進，村平易近們都改失落了過往洪流漫灌的用水方法。”林禮忠深有感觸地說。
現在，寧夏52%的干渠直開口實現在線測控，滴灌、噴灌等高效節水澆灌技術獲得普及。2023年，全區農業畝均用水量比2020年下降17%，高效節水農業面積占澆灌總面積的54%。越來越多的農業用水權節余出來，有償轉讓給工業，有用解決了當地工業用水指標缺乏問題。
市場機制 優化設置裝備擺設
摸索用水權線上買賣，鼓勵專業化市場化機構參與節水治理、分送朋友節水收益
“買賣信息掛到網上后，不到4天就賣失落了23萬多立方米。”當近19萬元用水權買賣款完成轉賬，寧夏銀川市興慶區通貴鄉鄉長常昊天興奮不已。
本年以來，通過調整種植結構和建設高效節水設施，通貴鄉節余農業用水權300萬立方米。6月底，這筆用水權買賣信息在寧夏回族自治區公共資源買賣網發布后，很快便有一家科技公司聯系咨詢。
就在網站上，雙方通過水利部門的水權買賣資格審核，“不見面”即達成了首筆買賣。
近年來，川、寧兩地積極摸索用水權線上買賣，助推用水權市場流轉加倍便捷通明。
此中，寧夏在全區公共資源買賣網接進水利、工商登記等部門的數據，實現用水權買賣資料提交、信息查詢、登記確權、指標核減等手續所有的線上辦理。
“從以後人工審核雙方資質，到現在升級為系統自動檢索婚配、鑒定，單次買賣時間由13個任務日縮減到9個任務日內。”寧夏回族自治區水利廳用水權改造專班負責人暴路敏說。
四川依托全國水權買賣系統，在省水利廳門戶網站布設電子買賣年夜廳，用戶注冊登錄后即可開展線上買賣，由中國水權買賣所負責買賣審核、資金結算等。省水利廳則可通過電子買賣年夜廳，查詢全省用水權買賣信息、處理違規買賣、預警買賣風險等。
隨著用水權買賣的推進，越來越多水資源變為“水資產”，川、寧兩地順勢出臺政策，吸引更多專業化、市場化機構參與節水治理、分送朋友節水收益，進而進一個步驟推動水資源節約集約應用。
走進四川雅安一家企業的用水管廊，只見水管閥門上，一個拳頭鉅細的白色球體，藍燈閃爍。“燈光顏色偶爾會變紅，那是它在自動調節水壓和水流。”節水技術員嚴鋒講解道，這個裝置是水閥智能把持終端，通過網絡與公司的聰明水務綜合治理平臺相連，實現精準節水包養網。
2020年末，嚴鋒地點的節水服務公司與用水企業簽訂了為期8年的合同，為其供給節水技術服務。今朝，這家企業的年均用水比過往節約近六成，每年節約水費160多萬元。
前不久，四川省水利廳、省發展改造委等10部門聯合印發文件，鼎力推廣合同節水治理：鼓勵節水服務企業與用水單位簽訂合同，通過集成先進節水技術、供給節水改革和管包養網 花圃理等服務，晉陞用水效力。企業以分送朋友節水效益方法發出投資、獲取收益。
“文件提出，積極推動農業澆灌、重點用水行業等領域實施合同節水治理項目節約的水量，通過用水權轉讓、收儲等方法進行買賣。收益歸用水單位一切，或由用水單位與節水服務企業按合同約定分送朋友。”四川省水利廳副廳長譚小平介紹。
在寧夏，從各村成立管水協會，到各鄉鎮成立澆灌一起配合社，再到特許經營形式下的專業管水公司，基層農業澆灌治理形式在深化改造中不斷演進。
“這幾年，我們公司負責治理吳忠市鹽池縣4個鄉鎮的干渠取水，比以往鄉鎮澆灌一起配合社治理時，還能節省10%的水量。”作為寧夏水投鹽池水務無限公司用水治理員，冒建軍的話語中帶著驕傲。
“以政策約束激勵為驅動，以發揮市場機制為手腕，調動各方節水積極性，未來會有更多用水權進市買賣。”對此，譚小平疑神疑鬼。